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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橋:得友人信戲作 一 一樣是那張面壁的尋常書案,案頭空酒瓶里才插上幾枝疏疏落落的嫩黃小蒼蘭,情調韻味就濃了不少。兩塊粗粗壯壯的木頭書檔更見踏實了:木色又暗又沉,透著山鄉林海中的濕氣,黑黢黢的,連刻意雕出來的花紋都成了斑斑的斧痕。事情總是這般蹊蹺:當初把二十來本德國袖珍畫冊夾在黑木書檔之間,居然沒有看出書檔是那么陽、畫冊是那么陰,湊在一起平白添了幾分風月味道。"嫂嫂體要這般不識廉恥,倘有些風吹草動,武二眼里認得是嫂嫂,拳頭卻不認得是嫂嫂。"袖珍畫冊有"Erotis des Exlibris,有Exlibiors der Dame,有Der Kup,有"Der Liebe Lust"上下兩冊,有"Allerlei Liebe,有"Genie Bet die Liebe,有Es Lebe die liebe,"盡是繡幕茫茫,羅帳半卷:是云是雨更是深閨里的韻事--武松的拳頭都敲不碎的纏綿。這已經是夠癡的了;燈一亮,書案三邊墻上掛的那些畫,仿佛也給小蒼蘭的暗香薰得半醉半醒了,只剩荷蘭藏書票里那條赤裸的壯漢死命頂著漫天柔膩無骨的浮云。陰是陰。陽是陽。黑木書檔是黑木書檔。袖珍畫冊是袖珍畫冊。朋友的來信論文章、論詩詞,竟說: ……讀唐夢賚論聊齋詞的話,甚得我心;抄錄供你玩味:"詞家有二病:一則粉黛病,柔膩殆若無骨,李清照為之則是,秦淮海為之則非矣。此當世所謂上乘,我見亦憐,然為之則不愿也,一則關西大漢病,黃還虬須,喑啞叱咤,四平弋陽之板,遏云裂石者也。此當時所共非之,然須眉如戟有丈夫氣者,于此殆不能免。免此二病,其惟峭與雅子!峭如雪后晴山囗囗皆出,一草一石,皆帶靈氣;雅如商彝漢尊,斑痕陸離,設之幾案間,令人神游三代之上。聊齋詞都無二病,可謂峭矣。"我討厭沒有骨頭的文章,也討厭賤肉橫生的文章:"雅"這個字給人家用濫了,不足為憑;"峭"則不同,既挺拔,又道練,還多了那么一點奇氣,教人回味。這種境界太難得了。你說?……二 不要潘金蓮也不要武松!可是看來是遲了:藏書票里那條赤裸的壯漢身旁早就依偎著一位赤裸的女人,肌膚好滑好滑,半邊臉融入男人蓄滿汗珠的肩胛,懷里抱著初生的嬰兒,渾忘遠處的天涯、腳底的芳草。柔膩無骨的粉黛可以跟遏云裂石的須眉配合成一幅優美的圖畫。Margaret Walters在The Ntde Male:A New Perspective中說,過去兩百年左右,有興趣畫人體畫的西方畫家,大半沉迷女性的裸體;其實,西方藝術經歷兩次形成期,一次屬于早年古典希臘藝術期,一次屬于早年意大利文藝復興期(www.lz13.cn),兩個時期的藝術都以男性裸體畫為主流:赤裸裸的古代天神、赤裸裸的耶穌基督、赤裸裸的米蓋蘭基羅刀筆下的壯漢。可是,一直到十九世紀,婦女的心理和背景道德標準都傾向于矜持、含蓄、高雅,她們沒有欣賞男性裸體的習慣與趣味。男人也不能容忍女人沉迷于他們赤裸的身體。查泰萊夫人的那位情人抱怨他的妻子喜歡觀賞他的身體,像觀賞古希臘雕塑那樣。幾年前,英國酒館里有男人跳脫衣舞給女人看,鬧上法庭,法官判定這是文明沒落的序曲。其實,"女人也能夠像男人歷來看待女人那樣去看待男人。她們也會學著把男人看成性對象。"寫《裸男》的作者說。 三 "……肩胛的肌肉拱得都成了弓形,一個弧連著一個弧,整個背上全起了非常圓滑的曲線,太陽猛猛地照在上面,汗水一條條從肩膀流到腰際,有些就在他寬闊結實的胸上結成了一顆一顆汗珠。……福生嫂拿毛巾給他揩身體時,她站在他面前連眼睛都不敢抬起來,她的臉觸著了他胸上發出來的熱氣及汗味,她看見他的褲腰全濕透了。福生嫂拿了那條浸滿熱汗的毛巾進房時,不知怎的,她把房門一鎖,就把臉偎在毛巾上了。……"袖珍畫冊夾在黑木書檔之間果然很有韻味,況且還有幾枝疏疏落落的嫩黃小蒼蘭。這是陰?是陽?是雅?是峭?你說?寫詩寫文不必刻意專寫粉黛味或者丈夫氣。深閨里要有關西大漢才掇得出韻事;景陽崗上的打虎英雄要有紅袖添酒才顯得出拳頭的威風。說雅、說峭,關鍵在寫粉黛是不是寫得出真"味",寫須眉是不是寫得出其"氣";福生嫂把門一鎖,把臉偎在浸滿男人臭汗的毛巾上,正是中國文藝復興的序曲。 董橋作品_董橋散文集 董橋:讓她在牛扒上撤鹽 董橋:情畫分頁:123
許地山:歸途 她坐在廳上一條板凳上頭,一手支頤,在那里納悶。這是一家傭工介紹所。已經過了糖瓜祭灶的日子,所有候工的女人們都已回家了,惟獨她在介紹所里借住了二十幾天,沒有人雇她,反欠下媒婆王姥姥十幾吊錢。姥姥從街上回來,她還坐在那里,動也不動一下,好象不理會的樣子。 王姥姥走到廳上,把買來的年貨放在桌上,一面把她的圍脖取下來,然后坐下,喘幾口氣。她對那女人說:“我說,大嫂,后天就是年初一,個人得打個人的主意了。你打算怎辦呢?你可不能在我這兒過年,我想你還是先回老家,等過了元宵再來罷。” 她驀然聽見王姥姥這些話,全身直象被冷水澆過一樣,話了說不出來。停了半晌,眼眶一紅,才說:“我還該你的錢哪。我身邊一個大子也沒有,怎能回家呢?若不然,誰不想回家?我已經十一二年沒回家了。我出門的時候,我的大妞兒才五歲,這么些年沒見面,她爹死,她也不知道,論理我早就該回家看看。無奈……”她的喉嚨受不了傷心的沖激,至終不能把她的話說完,只把淚和涕來補足她所要表示的意思。 王姥姥雖想攆她,只為十幾吊錢的債權關系,怕她一去不回頭,所以也不十分壓迫她。她到里間,把身子倒在冷炕上頭,繼續地流她的苦淚。凈哭是不成的,她總得想法子。她爬起來,在炕邊拿過小包袱來,打開,翻翻那幾件破衣服。在前幾年,當她隨著丈夫在河南一個地方的營盤當差的時候,也曾有過好幾件皮襖。自從編遣的命令一下,凡是受編遣的就得為他的職業拼命。她的丈夫在鄭州那一仗,也隨著那位總指揮亡于陣上。敗軍的眷屬在逃亡的時候自然不能多帶行李。她好容易把些少細軟帶在身邊,日子就靠著零當整賣這樣過去。現在她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當日丈夫所用的一把小手槍和兩顆槍子。許久她就想著把它賣出去,只是得不到相當的人來買。此外還有丈夫剩下的一件軍裝大氅和一頂三塊瓦式的破皮帽。那大氅也就是她的被窩,在嚴寒時節,一刻也離不了它。她自然不敢教人看見她有一把小手槍,拿出來看一會,趕快地又藏在那件破大氅的口袋里頭。小包袱里只剩下幾件破衣服,賣也賣不得,吃也吃不得。她嘆了一聲,把它們包好,仍舊支著下巴顎納悶。 黃昏到了,她還坐在那冷屋里頭。王姥姥正在明間做晚飯,忽然門外來了一個男人。看他穿的那件鑲紅邊的藍大褂,可以知道他是附近一所公寓的聽差。那人進了屋里,對王姥姥說,“今晚九點左右去一個。” “誰要呀?”王姥姥問。 “陳科長。”那人回答。 “那么,還是找鸞喜去罷。” “誰都成,可別誤了。”他說著,就出門去了。 她在屋里聽見外邊要一個人,心里暗喜說,天爺到底不絕人的生路,在這時期還留給她一個吃飯的機會。她走出來,對王姥姥說:“姥姥,讓我去罷。” “你哪兒成呀?”王姥姥冷笑著回答她。 “為什么不成呀?” “你還不明白嗎?人家要上炕的。” “怎樣上炕呢?” “說是呢!你一點也不明白!”王姥姥笑著在她的耳邊如此如彼解釋了些話語,然后說:“你就要,也沒有好衣服穿呀。就是有好衣服穿,你也得想想你的年紀。” 她很失望地走回屋里。拿起她那缺角的鏡子到窗邊自己照著。可不是!她的兩鬢已顯出很多白發,不用說額上的皺紋,就是顴骨也突出來象懸崖一樣了。她不過是四十二、三歲人,在外面隨軍,被風霜磨盡她的容光,黑滑的鬏髻早已剪掉,剩下的只有滿頭短亂的頭發。剪發在這地方只是太太、少奶、小姐們的時裝,她雖然也當過使喚人的太太,只是要給人傭工,這樣的裝扮就很不合適,這也許是她找不著主的緣故罷。 王姥姥吃完晚飯就出門找人去了。姥姥那套咬耳朵的話倒啟示了她一個新意見。她拿著那條凍成一片薄板樣的布,到明間白爐子上坐著的那盆熱水燙了一下。她回到屋里,把自己的臉勻勻地擦了一回,瘦臉果然白凈了許多。她打開炕邊一個小木匣,拿起一把缺齒的木梳,攏攏頭發。粉也沒了,只剩下些少填滿了匣子的四個犄角。她拿出匣子里的東西,用一根簪子把那些不很白的剩粉剔下來,倒在手上,然后往臉上抹。果然還有三分姿色,她的心略為開了。她出門回去偷偷地把人家剛貼上的春聯撕了一塊;又到明間把燈罩積著的煤煙刮下來。她醮濕了紅紙來涂兩腮和嘴唇,用煤煙和著一些頭油把兩鬢和眼眉都涂黑了。這一來,已有了六七分姿色。心里想著她蠻可以做上炕的活。 王姥姥回來了。她趕緊迎出來,問她,她好看不好看。王姥姥大笑說:“這不是老妖精出現么!” “難看么?” “難看倒不難看,可是我得找一個五六十歲的人來配你。哪兒找去?就使有老頭兒,多半也是要大姑娘的。我勸你死心罷,你就是倒下去,也沒人要。” 她很失望地又回到屋里來,兩行熱淚直滾出來,滴在炕席上不久就凝結了,沒廉恥的事情,若不是為饑寒所迫,誰愿意干呢?若不是年紀大一點,她自然也會做那生殖機能的買賣。 她披著那件破大氅,躺在炕上,左思右想,總得不著一個解決的方法。夜長夢短,她只睜著眼睛等天亮。 二十九那天早晨,她也沒吃什么,把她丈夫留下的那頂破皮帽戴上,又穿上那件大氅,乍一看來,可象一個中年男子。她對王姥姥說:“無論如何,我今天總得想個法子得一點錢來還你。我還有一兩件東西可以當當,出去一下就回來。”王姥姥也沒盤問她要當的是什么東西,就滿口答應了她。 她到大街上一間當鋪去,問伙計說:“我有一件軍裝,您柜上當不當呀?” “什么軍裝?” “新式的小手槍。”她說時從口袋里掏出那把手槍來。掌柜的看見她掏槍,嚇得趕緊望柜下躲。她說:“別怕,我是一個女人,這是我丈夫留下的,明天是年初一,我又等錢使,您就當周全我,當幾塊錢使使罷。” 伙計和掌柜的看她并不象強盜,接過手槍來看看。他們在鐵檻里唧唧咕咕地商議了一會。最后由掌柜的把槍交回她,說:“這東西柜上可不敢當。現在四城的軍警查得嚴,萬一教他們知道了,我們還要擔干系。你拿回去罷。你拿著這個,可得小心。”掌柜的是個好人,才肯這樣地告訴她,不然他早已按警鈴叫巡警了。無論她怎樣求,這買賣柜上總不敢做,她沒奈何只得垂著頭出來。幸而她旁邊沒有暗探和別人,所以沒有人注意。 她從一條街走過一條街,進過好幾家當鋪也沒有當成。她也有一點害怕了。一件危險的軍器藏在口袋里,當又當不出去,萬一給人知道,可了不得。但是沒錢,怎好意思回到介紹所去見王姥姥呢?她一面走一面想,最后決心一說,不如先回家再說罷。她的村莊只離西直門四十里地,走路半天就可以到。她到西四牌樓,還進過一家當鋪,還是當不出去,不由得帶著失望出了西直門。 她走到高亮橋上,站了一會。在北京,人都知道有兩道橋是窮人的去路,犯法的到天橋去,活膩了的到高亮橋來。那時正午剛過,天本來就陰暗,間中又飄了些雪花,橋底水都凍了。在河當中,流水隱約地在薄冰底下流著。她想著,不站了罷,還是往前走好些。她有了主意,因為她想起那十二年未見面的大妞兒現在已到出門的時候了,不如回家替她找個主兒,一來得些財禮,二來也省得累贅。一身無掛礙,要往前走也方便些。自她丈夫被調到鄭州以后,兩年來就沒有信寄回鄉下。家里的光景如何?女兒的前程怎樣?她自都不曉得。可是她自打定了回家嫁女兒的主意以后,好象前途上又為她露出一點光明,她于是帶著希望在向著家鄉的一條小路走著。 雪下大了。荒涼的小道上,只有她低著頭慢慢地走,心里想著她的計劃。迎面來了一個青年婦人,好象是趕進城買年貨的。她戴著一頂寶藍色的帽子,帽上還安上一片孔雀翎;穿上一件桃色的長棉袍;腳的下穿著時式的紅繡鞋。這青年婦女從她身邊閃過去,招得她回頭直望著她。她心里想,多么漂亮的衣服呢,若是她的大妞兒有這樣一套衣服,那就是她的嫁妝了。然而她哪里有錢去買這樣時樣的衣服呢?她心里自己問著,眼睛直盯在那女人的身上。那女人已經離開她四五十步遠近,再拐一個彎就要看不見了。她看四圍一個人也沒有,想著不如搶了她的,帶回家給大妞兒做頭面。這個念頭一起來,使她不由回頭追上前去,用粗厲的聲音喝著:“大姑娘,站住,你那件衣服借我使使罷。”那女人回頭看見她手里拿著槍,恍惚是個軍人,早已害怕得話都說不出來,想要跑,腿又不聽使,她只得站住,問:“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快把衣服,帽子,鞋,都脫下來。身上有錢都得交出來,手鐲、戒指、耳環,都得交我。不然,我就打死你。快快,你若是嚷出來,我可不饒你。” 那女人看見四圍一個人也沒有,嚷出來又怕那強盜真個把她打死,不得已便照她所要求的一樣一樣交出來。她把衣服和財物一起卷起來,取下大氅的腰帶束上,往北飛跑。 那女人所有的一切東西都給剝光了,身上只剩下一套單衣褲。她坐在樹根上直打抖擻,差不多過了二十分鐘才有一個騎驢的人從那道上經過。女人見有人來,這才嚷救命。驢兒停止了。那人下驢,看見她穿著一身單衣褲。問明因由,便仗著義氣說:“大嫂,你別傷心,我替你去把東西追回來。”他把自己披著的老羊皮筒脫下來扔給她,“你先披著這個罷,我騎著驢去追她,一會兒就回來。那兔強盜一定走得不很遠,我一會就回來,你放心吧。”他說著,鞭著小驢便往前跑。 她已經過了大鐘寺,氣喘喘地冒著雪在小道上竄。后面有人追來,直嚷:“站住,站住。”她回頭看看,理會是來追她的人,心里想著不得了,非與他拼命不可。她于是拿出小手槍來,指著他說:“別來,看我打死你。”她實在也不曉得要怎辦,姑且把槍比仿著。驢上的人本來是趕腳的,他的年紀才二十一二歲,血氣正強,看見她拿出槍來,一點也不害怕,反說:“瞧你,我沒見過這么小的槍。你是從市場里的玩意鋪買來瞎瞢人,我才不怕哪。你快把人家的東西交給我罷,不然,我就把你捆上,送司令部,槍斃你。” 她聽著一面望后退,但驢上的人節節迫近前,她正在急的時候,手指一攀,無情的槍子正穿過那人的左胸,那人從驢背掉下來,一聲不響,軟軟地攤在地上。這是她第一次開槍,也沒瞄準,怎么就打中了!她幾乎不信那驢夫是死了,她覺得那槍的響聲并不大,真象孩子們所玩的一樣,她慌得把槍扔在地上,急急地走進前,摸那驢夫胸口,“呀,了不得!”她驚慌地嚷出來,看著她的手滿都是血。 她用那驢夫衣角擦凈她的手,趕緊把驢拉過來,把剛才搶得的東西夾上驢背,使勁一鞭,又望北飛跑。 一刻鐘又過去了。這里坐在樹底下披著老羊皮的少婦直等著那驢夫回來。一個剃頭匠挑著擔子來到跟前。他也是從城里來,要回家過年去。一看見路邊坐著的那個女人,便問:“你不是劉家的新娘子么!怎么大雪天坐在這里?”女人對他說剛才在這里遇著強盜。把那強盜穿的什么衣服,什么樣子,一一地告訴了他。她又告訴他本是要到新街口去買些年貨,身邊有五塊現洋,都給搶走了。 這剃頭匠本是她鄰村的人,知道她新近才做新娘子。她的婆婆欺負她外家沒人,過門不久便虐待她到不堪的地步。因為要過新年,才許她穿戴上那套做新娘時的衣帽,交給她五塊錢,叫她進城買東西。她把錢丟了,自然交不了差,所以剃頭匠便也仗著義氣,允許上前追盜去。他說:“你別著急,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說著,把擔放在女人身邊,飛跑著望北去了。 剃頭匠走到剛才驢夫喪命的地方,看見地下躺著一個人。他俯著身子,搖一搖那尸體,驚惶地嚷著:“打死人了!鬧人命了!”他還是望前追,從田間的便道上趕上來一個巡警。郊外的巡警本來就很少見,這一次可碰巧了。巡警下了斜坡,看見地下死一個人,心里斷定是前頭跑著的那人干的事。他于是大聲喝著:“站住,往哪里跑呢,你?” 他驀然聽見有人在后面叫,回頭看是個巡警,就住了腳,巡警說:“你打死人,還望哪里跑?” “不是我打死的,我是追強盜的。” “你就是強盜,還追誰呀?得,跟我到派出所回話去。”巡警要把他帶走。他多方地分辯也不能教巡警相信他。 他說:“南邊還有一個大嫂在樹底下等著呢,我是剃頭匠,我的擔子還撩在那里呢,你不信,跟我去看看。” 巡警不同他去追賊,反把他撾住,說:“你別廢話啦,你就是現行犯,我親眼看著,你還賴什么?跟我走吧。”他一定要把剃頭的帶走。剃頭匠便求他說,“難道我空手就能打死人嗎?您當官明理,也可以知道我不是兇手。我又不搶他的東西,我為什么打死他呀?” “哼,你空手?你不會把槍扔掉嗎?我知道你們有什么冤仇呢?反正你得到所里分會去。”巡警忽然看見離尸體不遠處有一把浮現在雪上的小手槍,于是進前去,用法繩把它拴起來,回頭向那人說:“這不就是你的槍嗎?還有什么可說么?”他不容分訴,便把剃頭匠帶往西去。 這搶東西的女人,騎在驢上飛跑著,不覺過了清華園三四里地。她想著后面一定會有人來迫,于是下了驢,使勁給它一鞭。空驢望北一直地跑,不一會就不見了,她抱著那卷贓物,上了斜坡,穿入那四圍滿是稠密的杉松的墓田里。在墳堆后面歇著,她慢慢地打開那件桃色的長袍,看看那寶藍色孔雀翎帽,心里想著若是給大妞兒穿上,必定是很時樣。她又拿起手鐲和戒指等物來看,雖是銀的,可是手工很好,決不是新打的。正在翻弄,忽然象感觸到什么一樣,她盯著那銀鐲子,象是以前見過的花樣。那不是她的嫁妝嗎?她越看越真,果然是她二十多年前出嫁時陪嫁的東西,因為那鐲上有一個記號是她從前做下的。但是怎么流落在那女人手上呢?這個疑問很容易使她想那女人莫不就是她的女兒。那東西自來就放在家里,當時隨丈夫出門的時候,婆婆不讓多帶東西,公公喜歡熱鬧,把大妞兒留在身邊。不到幾年兩位老親相繼去世。大妞兒由她的嬸嬸撫養著,總有五六年的光景。 她越回想越著急。莫不是就搶了自己的大妞兒?這事她必要根究到底。她想著若帶回家去,萬一就是她女兒的東西,那又多么難為情。她本是為女兒才做這事來,自不能教女兒知道這段事情。想來想去,不如送回原來搶她的地方。 她又望南,緊緊地走。路上還是行人稀少,走到方才打死的驢夫那里,她的心驚跳得很厲害,那時雪下得很大,幾乎把尸首掩沒了一半。她想萬一有人來,認得她,又怎辦呢?想到這里,又要回頭望北走。躊躇了很久,至終把她那件男裝大氅和皮帽子脫下來一起扔掉,回復她本來的面目,帶著那些東西望南邁步。 她原是要把東西放在樹下過一夜,希望等到明天,能夠遇見原主回來,再假說是從地下撿起來的。不料她剛到樹下,就見那青年的婦人還躺在那里,身邊放著一件老羊皮,和一挑剃頭擔子,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想著這個可給她一個機會去認認那女人是不是她的大妞兒。她不顧一切把東西放在一邊,進前幾步,去搖那女人。那時天已經黑了,幸而雪光映著,還可以辨別遠近。她怎么也不能把那女人搖醒,想著莫不是凍僵了?她撿起羊皮給她蓋上。當她的手摸到那女人的脖子的時候,觸著一樣東(www.lz13.cn)西,拿起來看,原來是一把剃刀。這可了不得,怎么就抹了脖子啦!她抱著她的脖子也不顧得害怕,從雪光中看見那副清秀的臉龐,雖然認不得,可有七八分象她初嫁時的模樣。她想起大妞兒的左腳有個駢趾,于是把那尸體的襪子除掉,試摸著看。可不是!她放聲哭起來,“兒呀”,“命呀”,雜亂地喊著。人已死了,雖然夜里沒有行人,也怕人聽見她哭,不由得把聲音止住。 東村稀落的爆竹斷續地響,把這除夕在凄涼的情境中送掉。無聲的銀雪還是飛滿天地,老不停止。 第二天就是元旦,巡警領著檢察官從北來。他們驗過驢夫的尸,帶著那剃頭的來到樹下。巡警在昨晚上就沒把剃頭匠放出來,也沒來過這里,所以那女人用剃刀抹脖子的事情,他們都不知道。 他們到樹底下,看見剃頭擔子還放在那里,已被雪埋了一二寸。那邊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摟著那剃頭匠所說被劫的新娘子。雪幾乎把她們埋沒了。巡警進前搖她們,發現兩個人的脖子上都有刀痕。在積雪底下搜出一把剃刀。新娘子的桃色長袍仍舊穿得好好地;寶藍色孔雀翎帽仍舊戴著;紅繡鞋仍舊穿著。在不遠地方的雪堆里,撿出一頂破皮帽,一件灰色的破大氅。一班在場的人們都莫明其妙,面面看相,靜默了許久。 許地山作品_許地山散文集 許地山:別話 許地山:上景山分頁:123
誰是你的緊急聯系人 文/微冷微冷 有姑娘問“三十歲依然單身的女性會面臨什么問題,怎么解決”,我腦子里騰地就想起“緊急聯系人”這個問題,于是回復:“經常在填資料的時候,對著那欄‘緊急聯系人’發愁,所以我覺得依然單身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為自己找一個緊急聯系人,這個人是你絕對可以依靠的,最好同城,摯友、手足、父母都好,確定一個這樣的人,TA既是你資料上的緊急聯系人,也是你生病、意外時能夠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給你支持的人。雖然很多單身都比較喜歡和習慣獨立的生活,但還是要為自己找到這樣一個人。” 工作生活中難免遇到需要填表格的時候,表格上通常有“緊急聯系人”這一欄,從學生時到工作后,生活變遷,不變的是,你總是需要一個緊急聯系人。緊急聯系人意味著什么呢?我從前沒有認真想過,大學之前總是填家里的號碼,大學填了最好朋友的號碼,畢業后我來到廈門,巴掌大的城市里,我卻舉目無親,找工作時,下意識地填了身在另一座城市的弟弟的號碼,因為不想緊急意外時別人聯系到父母驚到他們。 我第一次認真地思考“緊急聯系人”的意義,是幫一個剛來廈門的朋友找房搬家后,她說:“回頭我把鑰匙復刻一把寄在你這里,以后你就是我的緊急聯系人咯,我把你的號碼留給房東了,我有突發意外什么的,你就是我在這座城市里最重要的聯系人咯。” 我受了一驚,為對方如此信任我而感動,也倍感“責任重大”.我嬉皮笑臉地說,“你可別交不起房租讓房東來找我啊”,她認真地說:“出門在外,再也不能依靠父母家人,像我們這樣單身獨居的人都需要為自己確認一個在同城的緊急聯系人,雙方有共識,彼此在突發意外、生命攸關之際能夠為對方第一時間出現。不然啊,死了都沒人知道呢!” “呸,說什么死的活的!”我罵著,打鬧著,并不以為然。今年BRT爆炸,案發當天第一時間微博上滿屏都是尋人啟事,同事尋找他們的同事,朋友尋找他們的朋友,叫人好生擔心。習慣一個人上下班,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外出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孤獨的蒼涼。 我想,那沒有盡頭的列車里擁擠的人群中一定有這樣的人吧,他和同事并不是熟稔,在這座城市也沒有什么朋友,沒有人留意他是否上了那趟車,沒有人會在第一時間尋找確認他。過了好幾天,仍在相關官方微博上看到待確認尸體的信息,生命的無常和渺小,給我當頭棒喝。 應該說,我在廈門并不孤單,這里有我不少朋友舊交,她們也照顧我,而且我也習慣一個人的生活,自得其樂,并不覺得多么孤單。綠老師回復“在陌生的城市呆不下去怎么撐過來”的問題說:“有朋友,跟朋友吐槽。沒朋友,去買水果,跟賣水果的聊天……至少可以呆在辦公室,這里水、電、網絡都是免費的,可以利用它干點什么比如寫稿賺錢,以上我都干過……” 很多人點贊,我看了在心里默默擁抱每個點贊的人,以至于每次路過水果灘都會想起這幾句話來,心想這么多人在一座城市里獨自奮斗是這么孤獨,這么艱難,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好在還有水果攤。作為城市的異鄉人,你每一樣都要努力才能得到,包括一個同城的緊急聯系人。看到這條以后,逢有交情平淡的友人初到廈門,我也都盡量多給予關心幫助,好讓他們盡早安頓下來,能夠享受這城市的美麗。 年紀越大,越能夠理解婚姻的意義,我是說,我從一個“單身萬歲”的人成長到能客觀理解“單身有害”的人。獨自在家突發急病,誰送你去醫院,誰來照顧你?突然被裁員遭遇失業,誰來暫時分擔你的房租或者月供?父母漸老,不再是最合適的人選,何況大部分時候你在一個遙遠的城市,父母鞭長莫及。現在的年輕人,獨生子女居多,也沒有手足互相照應。茫茫的人海中,是一個個孤單且孤獨的個體,你找到自己的緊急聯系人了嗎? 非單身又非異地的人很方便,把心愛之人的號碼填上就好,那個曾經填上又成為過去的號碼,又或是一個故事、一番感觸吧。而對單身的人來說,誰是緊急聯系人呢?無論如何,你都要為自己找到這樣一個人,他可以半夜三更因為肚子痛給你打電話,你也可以在夜里遭遇劫匪驚魂未定給他打電話。 我們誰也說不準什么時候需要一個肩膀或一個擁抱,我們能做到的就是,找一個隨時可以給借給對方一個肩膀或一個擁抱的朋友。這樣的朋友,你可以把他的號碼記在心里“緊急聯系人”那欄。 誰是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沒有誰是躺著成為誰的 誰的曾經沒有卑微過分頁:123
ACC711CEV55CE